苍空如海,云卷白浪,倒十分稳当。
“首先到达的城市是……?”他开口问道。
“京都。”我暗自思考着行程,突兀地蹦出两个字。
“可是这飞机票……”我看着那三行“Osaka、おおさか、大阪”直发愣。与一个日本人格共用一个身体的好处,就是这个了吧。
“嗯,京都是千年古都,所以并没有修建机场。”我淡淡地说,“此行落脚大阪,这是历来进出关西的唯一门户。”
日本的关西的京阪神都会区。公元794年,恒武天皇迁都平安京。在东京奠都之前,这里一直是日本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——甚至现在的日本,文化中心仍在京都,而经济中心,便在大阪。关西腔一度是日本的标准音,而……
関西国際空港(KansaiInternationalAirport)
“不必在大阪逗留了,太热闹的地方。”我简短地说。“3490円”
“那,去哪里?”
“アホはどす、きょうと~”
以下,视角转换。
好吧,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。总之,既然他知道,那就让他带我去好了。
“ふしみいなり……”
这大概是我第一次打断他,“什么伊娜里?”
“是神社的名字,伏見区的稲荷大社。”
“稲荷。”这个词我还是有一定印象的,毕竟看过那么多动漫,“是不是狐狸……呃,狐仙?”
“不,是以宇迦之御魂神为首的诸位农业和商业的神,狐狸是稲荷神的神使,是稻荷神在人间的代表。”
“啊,宇迦……!”
“没错,既然要调查须佐之男命降伏八歧大蛇的事情,她女儿的神社,是非来不可的了。”
嗯,伏见区的这个,乃是遍布日本全国三万余座稻荷神社的总社本宫,听说最为灵验。我可以看见层层叠叠的红色鸟居。听说,敬献鸟居是前来还愿的方式。这神社和平安京的历史一样久远。
穿过第一个,据说是丰臣秀吉敬献的鸟居后,我可以看见一对石狐,口中衔着稻穗。开始向上攀登,整个稻荷山的山路都被覆盖在那数不清的红色鸟居之下。走在这里,就好像是在穿过一个没有尽头的隧道。或老朽褪色,或光鲜亮丽,奇特的红色微光,从山岩上的神社中,时隐时现。
鸟居下,路边摆满稻荷寿司和狐族乌冬面,上面娇盈的炸油豆腐,据说是狐狸最喜欢的食物,也带来了稻荷神的祝福。
鸟居渐稀,驻足在四辻路口,回望京都,那是梦一样的朦胧。
哦,赶快告诉我这其实只是一个梦境而已,一个无比虔诚的梦境。
这个梦境很长,很远。也许在很远的地方看,这个梦境只是一条细微的红线,甚至在宇宙中只是一点红色的微尘,不会让人在意。我在红线的里面移动,而红线的另一端,紧紧地扯在宇迦之御魂神的手里。“神话不是神话,而是曾经真实存在过的历史。”那么,这宇迦之御魂神,大概也是真的存在过,守护着他父亲须佐之男拯救回的世界。
没有尽头的红线,没有尽头的梦境,孤单的自己,没有影子,甚至也没有感觉到另一个自己的存在。
视角转换。
当跨过千本鸟居,好像被什么东西,硬生生地从身体上撕扯下来。不,应该说是封印。不能移动,不能说话。这样还不如死去吧。我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了呢,他……
思绪一阵混乱,好像是很想睡,又好像是温暖的死亡,从比良坂的方向传过来。可能是黄泉国的问候。哦,伊邪娜美命,伟大的……
母……神……
狐狸怎么叫?你知道么?如果你没有听过,很难知道吧。但是就算是听过,我也无法形容。好像是从高天原传来的声音一样,嗯,是我死了么,没有去黄泉,而是,到了天照大神的高天原?
一切都是幻光,破灭的幻光。
梦醒了,我看见自己的身体垂头丧气的正坐在神社前。可能他也经历了一个梦境吧。那个梦境会是怎样的呢……
我想我应该是不会知道了吧。
因为,离开身体这么久的魂魄,已经回不去身体啦。
何况,身体里还有一个完美契合的灵魂。
真是该死,为什么要来神社这种地方。我这种依附的游魂,怎么能到神明的地方来呢。
头疼,我应该感到头疼才是。哦对了,身体已经不在了,感觉已经虚无了。等待我的是灰飞烟灭的下场,又怎么会头疼?
视线开始模糊了。
我仿佛看见一盏灯。
哦不,那盏灯,那盏灯是那孩子的头。
提灯小僧,他难道是提灯小僧?只道是提灯,却不知,那灯是他的头啊!
他的出现,不是预告着死亡么?真该死,身体被卷入神话的归途,难道我要被卷入死亡吗?自从被卷进这件事,以前似乎不会惊吓害怕的自己……
忽地一惊,倒是越发的清明起来。我能感觉倒那盏灯——那个古怪的头冲着我微微一笑,然后消失了。
我回过神来,去看他,也看自己的身体。在空中飘浮着的感觉,从另外一个视角看着自己的感觉。很是奇妙。
我暗自思索:没有教给他如何参拜,这事情会不会……还没正式开始,就败在了这里?却见他好像是知道参拜流程一般,先赴手水舍,右手握勺,舀水洗左手,复又反之。右手舀水倒在左手掌上,取水漱口,最后竖起勺子用剩下的水,清洁勺柄。正当疑惑他何时学会了这个。
清净身心,这时我忽地醒悟,在不自知时,我已经回到了身体,刚才所做,乃是我为。
二礼,二拍手,一礼,毕。
“宇迦之御魂神,我们此行是为了调查须佐之男斩杀八歧大蛇的事迹,只怕这世界,又要置于危险之下了!”
微风习习,浅冷。似乎,什么都没有发生过。
难道神话只是神话……
切莫忘记,心诚则灵。
“汝等二人言辞之至,世界复于危难之下,可有理由?”那声音似乎并不带感情,“是了,这般诚心,料也并无二志……”
宇迦神的声音就此消失。
我感觉到一丝冷意,竟发现右前方有一小童,手持一灯,灯火微微,好似点的不是灯油,而是人的灵魂一般。
提灯小僧!
原来刚才那并非是。可能是什么我还未知的,却救我性命。
我好像再次听到了黄泉的交响乐章,而这里,只有我和他——
一个人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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